牛市往事之财政部妹子的金酒

　　文/新浪财经意见专栏(微信号kopleader)专栏作家 吴小平

　　牛市熊市，中间的销售故事，可以写一本战争与和平。上一个牛市的股票销售们，像是安德烈公爵在2007，遇到很多美好事物，灿烂鲜花，还有娜塔莎。但08年，拿破仑空头大军打过来，6124点直接泻到1600点，大军哗哗倒在严寒的莫斯科城下。那种冷，刺骨到炸裂。

　　那年我还是一线股票销售员写了《交易员6.0》和《投行之穷途末》，热闹。因为行文或者时候的用词遣句太不讲究，于是在金融界交了不少朋友，也竖了个别敌人。不过甭管是友敌，大家普遍对我一写就是万字，不太满意。这年头，碎片时代，谁还没事儿读那么长的文章。好，以后尽量只奔着2000字+招呼。

　　由于个人微信，从金融街到陆家嘴的各新青年、各色同仁纷纷加。酸爽故事以及不知的爆料，那是呼呼的来。我都快成金融男了。在这儿，必须得正色说，，本身就是投行文化的一部分。和一个资深投行人谈，那简直就像是向海南猴子卖弄椰子，跟安吉丽娜朱莉解释什么是产后忧郁症。投行人对的态度就是：Angelababy强你们太多了吧，我和她谈笑风生！

　　得，说偏了。

　　不少读者开始问我股票：大盘会怎么样，个股会怎么样，中央汇金公司究竟是个啥态度，高盛最近在搞什么。

　　更多地是，吴总，别见外，大时代了，给个票吧，输了不怪你。

　　这不就是最典型的股票销售吗。一谈起这话题，万千哽咽心头，双手插入乱发，陷入深深沉思。

　　今儿不谈股市，谈谈往事。尽量写短点。

　　很多年前，我是某家著名大行的Top Sales之一，这家大行的蓝色股票在纽交所一直熠熠生辉。

　　作为一线销售，我们想尽办法，到处推销。得去朝阳杂技剧场向上千观众，得去郊区工厂组织工会活动，得去三环边高档公寓里联系物业摆摊儿，得去公司董事总经理的定期国贸午餐会上招徕。

　　听众想听什么，我们就讲什么。观众偏左翼，就讲宏调的好处；如果偏右翼，立刻反着来。听众全是年轻人，则鼓励重仓改变人生；听众是私人银行客户，则强调稳健走一生。总之大家都开心。

　　听众特资深，我们就顺着说，何必跟人家较劲；听众Naive，必须高屋建瓴去震撼他们，力争开户。运用之妙，存乎一心也。

　　记得最长的一次，07年在郑州，股民太热情，5个小时Non-Stop，讲到最后双眼都模糊，胸腔大脑在共振，难以走。不过一想到佣金，整个人的多巴胺都狂喷射，外资投行的中国买办，就是这德性最可爱，自怜自爱。

　　时间再往前推，中国股票市场还小，那时还没私人业务，只有机构业务。什么叫机构？社保基金、央企和财务公司、保险资管以及一堆大小公募基金等。作为机构销售员，待在灯光灰暗的交易室，每天带着电话，哇啦哇啦讲个不停，销售研究员观点和各种不知来的小道消息，总之一定要取悦到电话另一头。然后小心翼翼的去对方办公室谈天说地，想办法请客吃饭，结算佣金，工作无聊且压力山大。

　　最好的压力方式，一是趴在前台和有着光洁额头的秘书妹子痛陈心事；二就是写大邮件，一下子抄送500人，管你爱看不爱看。写对茅台的痛彻理解，写对巴菲特的爱与哀愁；三是找茬，在研究部邮件里寻求一切机会找茬。急了就和研究员隔空对骂，反正我司研究员懂得多，天文地理，诸葛孔明，有的是能量和你邮件对骂。

　　有时候还不隔空，开会什么的，当面就得语言撕扯。记得为了一个医药公司的估值办法用P/E还是P/S，在早会里和一伦敦中年女研究员闹得很难堪，全球几百在线同事陪着听。不过这也挺好，毕竟是个真正交流。现在的研究员与股票销售们都过于友好，在业务微信群里毫无争执，只有一派和气，没有生机勃勃。相互捧臭脚，真是销售已死。

　　机构客户里，服务大央企最有意思。央企财务领导们，除了关心战略配售，根本不提工作，每天帮着给年轻人张罗对象。没办法，央企的姑娘们太多了，如春笋般呼呼往外冒。你只要卖方敢穿着西服踏入央企，人长得不那么令人难堪，那真是踏入龙潭虎穴，跑不了。总之，领导们的一贯态度是，销售股票可以，但必须搭售。

　　今儿是财务部姑娘，明儿是战略部姑娘，今儿饭局是海底捞，明儿是湘鄂情。向毛，那时候，我是纯粹为了工作需要，虚以委蛇。热情的短信来往，那没问题；工会组织的舞会，礼貌绝对不缺。但要兄弟我再往前一步，那绝对不能。为了工作，灵魂，那成什么了，那不就是《复活》里的玛丝洛娃了吗？

　　上得山多终遇虎，终于把一财政部妹子给招惹急了，人半夜12点跑车开到我四环边小破居民楼下，拿了瓶金酒，靠着车门，面色冷峻，一定要我下楼给个说法。并说，谁谁谁是副部正局，对我都礼貌得不行，特意通过协会组织海外旅游让我开心。你一个外省马仔，还对本姑娘人五人六，给你发短信你不回，真是给脸不要脸。这事儿怎么收场的，就不解释了。

　　新浪财经专栏作家 吴小平服务社保基金则相对乏味。社保基金凡事严谨，调研多，文件多。给人民给国家管理那么多钱，但这机构官员多，而研究机构编制一直不太够，凡有大专题，有时候内部写不出来，必须借用外脑。每次社保来电话，基本要求就是，那谁，这里有个任务，重点是神马神马，你们给赶紧写个研究。

　　研究员们最怕这种任务：给社保基金干活儿是一对一，不发表，就算写出花儿来也不出名；社保的文章质量要求又高，哪个天才能在几天之内对某一个宏观问题讲得清楚且数据无误？这时，如果我们或研究员事不关己，往外一推，那负责社保业务的有关领导就从打电话，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大喊，你们全是卧龙岗上散淡人，哪里知道轻重。千万不能得罪社保，就他们钱多，我等着他们放新账户过来呢！写得出，要写；写不出，也要写。要不我从中环长江中心138层往下跳，血溅三尺给你看。

　　服务公募基金…哈哈哈，大笑三声。07年前，我们这种蓝血公司，根本瞧不起公募基金经理和研究员；07-08年大熊市，双方默默对峙了一年；08年后，公募们彻底明白了，原来研究就是这么点儿事儿，反而开始瞧不起我们。以前的公募，股票模型都建不清楚，新招的研究助理直接到我司来接受培训，每周五的投研会必须让我接入通话。

　　现在，长城内外，大河上下，试问哪家卖方还有这待遇？全成了策略会议上的服务生。不过，公募也有好处。早些年，基金里也是名牌大学妹子极多，且全是洒脱的知识，旷达而不扭捏。没事儿我最爱去北二环的一家，这家有个基金助理，那是真美，眼睛闪闪发亮，齿如编贝，微笑时如同一杯冰镇利口酒，大笑时就成了彩虹酒。她的空气感蓬发发髻+肤质感妆容，是这家基金的主要卖点，勾着各家卖方股票销售员天天报到。

　　说完客户，说自己。回到交易办公室。坐我左手的一同事大哥，是新界人，微有胡茬。有次悄悄和我说：受够了，这种体制毫无意义。我说：你想怎的。他想了想，咱们单挑一摊儿吧，服务私人客户，买卖股票，佣金直接分，别搭理机构了。我眼睛一亮：可以啊，大哥，有种。大哥微微一笑：别人不改变，我们自己改变。整个中国的生意在变，股改之后，必然涌现大批富人，这个生意，必须要争取。公司里大多数同事太安逸，不能远谋。我想了想，确实：和机构做生意，永远认识就那几个人，且机构认机构牌子，个人价值太小，流动也带走不了价值。

　　这几年，我是反复回忆。很可能谈天说地，这大哥就是中国第一个正经提出投行私人财富管理的人。

　　后来我们说干就干，立刻内部，成立了私人客户服务业务，重点还是股票交易。

　　后来这大哥的一句出格言论，上了，得罪了中国最大央企之一。上级丢卒保车，他去了摩根史丹利中国。

　　我则继续销售、销售、销售。如是过了很多年。

　　牛市熊市，中间的销售故事，可以写一本战争与和平。上一个牛市的股票销售们，像是安德烈公爵在2007，遇到很多美好事物，灿烂鲜花，还有娜塔莎。但08年，拿破仑空头大军打过来，库图佐夫和安德烈们再努力抵抗也没啥用。6124点直接泻到1600点，大军哗哗倒在严寒的莫斯科城下。那种冷，刺骨到炸裂。

　　所以，当有人问起如何买股票，哥们能不感慨吗？能不万千哽咽心头双手插入乱发陷入深深沉思吗？

　　明天，给大家讲个亲身经历，事关游艇和木头。也许你就明白我对目前股市的态度了。

　　文中有个彩蛋。

　　(本文作者介绍：米牛网联合创始人，曾参与创建中金公司零售业务、财富管理部，并任执行总经理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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